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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禁书惹泪 宝黛心曲绕芳菲(1 / 1)

元春娘娘深居九重宫阙,纤纤玉指拈起一颗岭南新贡的荔枝,薄纱宫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着她略显倦怠的容颜。案头一幅大观园的工笔图,不知何时被宫人呈上,配着父亲贾政代笔的几行小字:“园囿清幽,虚位以待,诚招雅士,非诚勿扰。”元春的指尖蓦地一顿,那双沉静的凤眸里,倏然燃起一簇不容置疑的火苗。她霍然起身,锦绣裙裾拂过冰凉的金砖,声音清冽如碎玉,穿透了寂静的殿宇:“传旨!如此琼楼玉宇,岂容空置,徒惹尘埃?即刻着宝玉并众姐妹入住大观园,开风气之先,授以雅艺!”那旨意,字字珠玑,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,宝玉专司“陶情冶性”,黛玉精研“词章珠泪”,宝钗授“德容言功”,探春习“理家治业”,李纨则修“佛理慈幼”。末了朱批一点,力透纸背,“钦此”二字,重若千钧。

消息如一道迅疾的春雷,劈开了荣国府的平静。贾政接了那明黄的绢帛,只觉眼前一黑,喉头一股腥甜之气直往上涌,慌忙扶住身旁雕花的紫檀椅背,指尖深深掐进自己的人中穴位,才勉强稳住身形。“宝玉……住进大观园?”他喃喃自语,额角青筋突突直跳,仿佛已预见那精心雕琢的亭台楼阁,顷刻间便要化作断壁残垣,“这……这无异于纵豺狼入羊群,驱饕餮赴琼筵啊!”然而,那至高无上的懿旨如同悬顶之剑,他唯有强压住满心的惊涛骇浪,几乎是咬碎了牙关,开始分派住所。

怡红院,自是宝玉的洞天福地。雕梁画栋,锦幔低垂,小厨房的烟火气日夜氤氲,只为满足他刁钻的脾胃;那间名曰“藏晖阁”的雅室,层层书架后,隐秘地收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“珍本”;更有丝竹管弦之所,专供他与姐妹们宴饮高歌。贾政亲临,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宝玉雀跃的脸,留下森然警告:“若敢学业荒疏,有负娘娘厚望,为父的戒尺,天涯海角亦能寻到你!”

潇湘馆的翠竹掩映中,黛玉的居所透着孤清的韵致。窗外特意开凿的一弯清渠,蜿蜒流向那埋香的花冢——这竟是她落泪的归处。一只绿羽红嘴的鹦鹉悬在廊下,被精心调教得只反复叨念一句:“宝玉是猪!宝玉是猪!”清脆的鸟鸣,在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蘅芜苑则是一片疏朗的冷峻气象。薛姨妈早早命人抬进一座巨大的百子柜,密密麻麻的小抽屉里填满了各色药材,柜门上张贴着工整的楷书:“冷香丸辰时一刻”、“冷香丸酉时三刻”……时间刻度,冰冷地框定了宝钗的生活。

秋爽斋里,探春的书案宽阔得惊人,紫檀木的纹理深沉,边缘处赫然刻着八个遒劲的小字:“生财有道,情爱无益”。李纨的稻香村则晨钟暮鼓,梵呗低回,她的日常便是“诵经——抚儿——劝学——再诵经”,日子如同那串被摩挲得油亮的佛珠,循环往复,无波无澜。

宝玉闻此佳音,欢喜得真如得了活水的鱼儿,在贾母房中的猩红地毡上滚作一团,笑嚷道:“娘娘圣明!我宝玉生是大观园的人,死是大观园的魂灵!”

自此,宝玉在大观园里,真个是蛟龙入海,恣意遨游。日上三竿犹自高卧,一头乌发蓬乱如鸦巢;每日必要招惹得黛玉或嗔或恼,才算圆满;至于去梨香院寻宝钗,十次倒有九次碰壁,惹得他讪讪而归。偶有贾政心血来潮,如同阴云骤临,他便全靠那机灵的小厮茗烟,使出浑身解数,或声东击西,或移花接木,方能险险过关。

这一日,宝玉闲倚在沁芳闸边的白石栏上,百无聊赖地数着水中随波浮沉的桃花瓣。茗烟凑近前来,脸上堆着神秘莫测的笑,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,压低了嗓子:“我的好二爷,这般无聊?可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新鲜玩意儿?”说着,竟从怀里贴身之处,小心翼翼地掏出两册书来。一本封面赫然印着《论语·课外拓展习题集》,翻开内页,却是那缠绵悱恻的《西厢记》;另一本则伪装成《女诫·增订注释版》,内里竟是《牡丹亭》。宝玉的眼睛瞬间被点亮,如同暗夜里燃起了两簇小火苗,一把抢过,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:“好茗烟!你果然是我的知己!比我那亲老子还知我的心!”随手便甩出一锭银子,全然不顾下个月的月钱早已预支到了明年。

得了这稀罕物,宝玉的心如同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,哪里还能安坐?他悄悄溜至沁芳桥畔,寻了一株开得最盛的桃花树,蜷身躲在那繁密的花枝之后,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《西厢记》。正读到张生对着崔莺莺,说出那句笨拙又滚烫的情话:“小生多愁多病身,怎当你倾国倾城貌……”宝玉忍不住拍着大腿,嗤笑出声:“这张珙,搭讪的本事,竟比薛大傻子还要蠢笨三分……不过……”他眼珠一转,一丝狡黠的笑意浮上嘴角,“这词儿……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一阵带着竹叶清香的凉风自身后拂来。宝玉悚然一惊,猛回头,魂飞魄散!只见林黛玉俏生生立在那儿,肩头斜倚着一柄沾着新泥的花锄,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唇边噙着一抹冷峭至极的笑意,那声音清凌凌的,却带着冰碴儿:“哟,宝二爷好兴致呀!读圣贤书《论语》,竟要躲到这花荫树底,还看得……直流口水?”

宝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舌头瞬间打了结,语无伦次地辩解:“这……这是《孟子》!孟子!就是那个……那个孟母三迁的孟……孟子!”他慌乱地将书往身后藏,脸颊涨得通红。

黛玉冷笑一声,纤纤玉手不容置疑地伸到他面前,掌心向上:“少给我打马虎眼!拿来!大观园扫黄打非办今日特来查抄!”那眼神锐利如刀,不容半分闪躲。

宝玉死死护住怀中的书,如同护着稀世珍宝,哀声恳求:“好妹妹,万万使不得!这……这是腌臜东西!看了要污了眼睛,要长针眼的!”

“哼!”黛玉鼻腔里哼出轻蔑的一声,出手却快如闪电,趁他心神大乱之际,一把将那书夺了过来。她匆匆翻了两页,那雪白的耳根瞬间如同被晚霞点燃,红得几欲滴血。然而她强自镇定,贝齿紧咬下唇,硬是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怒容,声音却微微发颤:“好你个贾宝玉!胆大包天!竟敢私藏这等淫词艳曲!什么《西厢记》,我看分明是《五十度莺莺》!你等着,我这就去回禀舅舅——看他如何收拾你这不长进的东西!”说罢,转身作势欲走。

宝玉吓得魂飞天外,脑中一片空白,情急之下,那句刚刚读到的戏文竟脱口而出,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:“好妹妹!千万饶我这一回!你若是去告发,我……我立时三刻就成了那‘多愁多病身’……”他喘着粗气,看着黛玉骤然僵住的背影,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,“……妹妹你……你就是那‘倾国倾城貌’!对!书里……书里张生就是这么对莺莺说的!”

此言一出,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!黛玉猛地转过身来,那双含烟笼雾的眸子此刻燃着熊熊怒火,锐利的眼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!她手中的花锄“唰”地一下高高举起,在阳光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:“贾宝玉!你……你这下流胚子!竟敢拿这等淫词艳曲来调戏于我?”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颤抖,“你信不信……信不信我今日就让你这脑壳开个天窗,好叫日头晒晒你那满脑子的龌龊!”话未说完,那盈满眼眶的泪水,已如断了线的珍珠,汹涌滚落,她哽咽着,声音破碎不堪:“我……我这就去找舅舅!让他老人家评评这个理!”泪水蜿蜒在她苍白如雪的脸颊上,留下湿亮的痕迹。

眼看那花锄带着风声就要落下,宝玉骇得魂不附体,“噗通”一声,竟是直挺挺地跪倒在落满桃花瓣的泥地上,双手不管不顾地死死抱住了黛玉的腿,声音带着哭腔,语无伦次:“妹妹!好妹妹!我错了!我千错万错!我要是存了半分轻薄你的心,就叫我……叫我明日就掉进这池子里喂了王八!后天就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!大后天……大后天出门就被……”

“噗嗤——”一声极轻的笑,如同紧绷的琴弦骤然断裂,又像花苞在寂静的春夜悄然绽放。黛玉紧绷的怒容瞬间冰消瓦解,那高举的花锄也“哐当”一声,无力地跌落在地。她看着宝玉那副涕泪横流、狼狈不堪的模样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咬着唇嗔道:“罢了罢了!快起来!你这呆头雁,便是真掉进池子里喂了王八,只怕那王八还要嫌弃你呆笨,硌了它的牙!”她飞快地弯腰,一把将那本惹祸的《西厢记》紧紧揣入自己怀中,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,强撑着最后一丝威严,“这赃物,本姑娘没收了!待我回去……细细审阅,好好批判!”说罢,一跺脚,再不看宝玉一眼,扭身便走。那纤细的身影穿过缤纷的桃花雨,脚步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跳跃。

宝玉兀自跪在泥地里,呆呆地望着那抹翠色身影消失在灼灼花海深处,半晌才傻乎乎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,一缕傻笑慢慢爬上他的嘴角,越咧越大:“她刚才……是笑了吧?一定……一定是笑了!”那笑容里,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深究的、懵懂的甜意。风过桃林,落红如雨,片片沾在他凌乱的发间和肩头。

夜色如墨,沉沉地浸染着潇湘馆。竹影在茜纱窗上摇曳,如同无声的皮影戏。黛玉早已屏退了紫鹃、雪雁,反锁了房门,仔细地放下每一扇窗的帘幔。屋内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烛台,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不安地跳跃着,在她清绝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、明明灭灭的光影。她这才从贴身的衣襟内,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本《西厢记》,指尖竟微微有些颤抖。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汲取无尽的勇气,她才轻轻翻开了书页。那幽微的烛光下,一行行墨字如同有了生命,牵引着她进入一个全然陌生又惊心动魄的世界。

看到张生逾墙而入,她心头猛地一跳,慌忙用纤指掩住书页,仿佛那字句烫着了她的眼,脸颊飞起两朵红云,低声啐道:“呸!登徒浪子!轻狂!”

读到崔莺莺月下回诗,她秀眉微蹙,指尖点着那几行字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:“这姑娘……好生不晓事!女儿家的矜持体统何在?”

及至翻到“待月西厢下,迎风户半开”那清丽旖旎的诗句,她的呼吸不由得一窒,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撞了一下,眼神渐渐迷离起来,低语喃喃:“这词句……倒是……清丽脱俗,缠绵入骨……”

终于,她合上了书页,那薄薄的一册书却仿佛有千钧之重,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口。她轻轻地将它放在枕畔,自己则移步至窗前,支起一扇窗棂。窗外,一轮清冷的孤月悬在墨蓝的天幕上,洒下如霜的寒辉。她倚着冰凉的窗框,以手支颐,望着那亘古不变的月轮,幽幽地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,那叹息声在寂静的夜里飘散开去,带着无尽的迷茫与怅惘:

“原来……这便是世人口中洪水猛兽般的‘禁书’么?”她自问着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,“比起那些板着脸训人的《女则》、《女诫》,倒不知有趣了多少倍……”月光勾勒着她单薄的轮廓,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。“只是……宝玉那呆子,”她的声音忽地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嗔,“竟敢拿那轻浮浪荡的张生比我?他也配?依我看,他顶多……顶多算只偷油吃的老鼠精罢了!”

“……不过……”她的声音更低了下去,几乎细不可闻,带着一丝羞怯的甜蜜,一丝隐秘的恐慌,“那句‘倾国倾城貌’……用在我身上……倒……倒也不算全然是瞎话……”她翻了个身,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带着冷香的锦枕里,心湖里却因这轻飘飘的一句戏言,掀起了滔天巨浪,久久无法平息。

几日后的一个黄昏,夕阳的余晖将大观园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。黛玉信步闲走,不知不觉竟踱至梨香院的粉墙之外。院内丝竹悠扬,忽地飘出一段婉转清唱,那唱词字字清晰,如同带着钩子,直直钻进她的耳中:

“姹紫嫣红开得浪啊~转眼扔进垃圾场!”

“良辰美景奈何天~别人恋爱我吃糠!”

“如花美眷是我呀~可惜流年像窜稀哗啦啦!”

黛玉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骤然钉在原地!她娇躯猛地一颤,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,清亮的瞳孔骤然收缩,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:“这……这调子……这词句……”她脑中瞬间闪过茗烟兜售时那挤眉弄眼的形容,“这不正是那《牡丹亭》里的俚俗小曲么?竟……竟被唱成了这般腔调?”

她再也按捺不住,悄悄踮起脚尖,像一只受惊又好奇的幼鹿,屏住呼吸,将一只眼睛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缝隙上向内窥探。只见院内一个身段窈窕的戏班小伶人,正甩着水袖,唱得投入忘情。然而那些俚俗直白的唱词,此刻听在黛玉耳中,却不再是市井的调笑,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把把淬了寒冰的利刃,带着呼啸的风声,狠狠地、精准无比地刺向她心底最柔软、最恐惧的角落!

“姹紫嫣红付断墙”——这满园的锦绣繁华,这如花的容颜才情,终有一日,是不是也要如同这唱词一般,零落成泥,归于尘土?葬入那冰冷的花冢,再无踪迹?

“良辰美景谁家院”——这雕栏玉砌的大观园,纵然千般好,万般妙,终究是姓贾,不是姓林!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,这里的良辰美景,哪一瞬哪一刻,真正属于过自己?

“如花美眷似水流年”——这四个字更是如同千斤重锤,狠狠砸在她的心坎上!似水流年!那如花般的容颜能经得起几番风雨?待到时移世易,红颜老去,那个如今还会傻乎乎送她旧帕子、被她骂作“呆雁”的宝玉,他的目光,还会为自己停留吗?还会记得桃花树下那句“倾国倾城貌”吗?

无边的悲凉和自伤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她灭顶!那些被《西厢记》悄悄撩拨起的、对美好情愫的朦胧向往,此刻被这俚俗的唱词撕扯得粉碎,只余下赤裸裸的恐惧和绝望。霎时间,心酸、委屈、孤苦、身世飘零之感排山倒海般涌来,眼前金碧辉煌的梨香院变得模糊扭曲。泪水,那从不值钱的泪水,此刻更是决了堤的江河,汹涌澎湃,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!她哭得浑身颤抖,双肩耸动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,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噎在寂静的墙角响起,泪水迅速濡湿了胸前的衣襟,那汹涌的势头,竟比依萍在陆家大门外绝望讨要生活费的那场夜雨还要滂沱!

正当她哭得肝肠寸断,几乎要背过气去之时,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杏树后,突然探出一张满是关切、却又带着几分莽撞的脸——正是宝玉!他方才在园中遍寻黛玉不见,正焦灼间,忽闻这边隐隐有啜泣之声,便循声而来。此刻见黛玉哭得如此凄惨,蜷缩在墙角如同被遗弃的猫儿,他又是心疼又是焦急,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,声音因担忧而拔高,显得有些突兀:“林妹妹!你……你蹲在这儿做什么?可是在练什么高深的蛤蟆吐纳功不成?”他试图用惯常的玩笑驱散她的悲伤,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

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跳,如同受惊的小兽,慌忙抬起早已被泪水浸透的衣袖,胡乱地在脸上擦拭,试图抹去所有狼狈的痕迹,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哽咽着掩饰道:“没……没什么!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……沙子……沙子进眼了!”她别过脸去,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红肿如桃的双眼。

宝玉见她如此,心中更是焦急万分,手忙脚乱地从袖袋里掏摸出一方皱巴巴的素白手帕——那帕子的一角,还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墨线勾勒的“黛”字,针脚粗陋,显是他自己笨拙的手笔。他小心翼翼地将帕子递过去,声音放得极柔极软,带着哄劝的意味:“好妹妹,快别用手揉了,仔细伤了眼。给,用这个擦擦……要不,哥哥给你吹吹?”说着,竟真个凑近了脸,作势要吹。

“啪!”黛玉又羞又恼,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,将那方带着他体温的帕子打落在地。她猛地抬起泪眼,那目光里交织着委屈、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,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刻薄:“少在这里假惺惺献殷勤!你昨日在宝姐姐那蘅芜苑里,一待就是大半日,怎么?莫非也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不成?”她想起昨日丫鬟的回报,心头的酸涩和猜疑如同藤蔓疯狂滋长,将刚刚因他出现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绞杀殆尽。

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砸得懵了,继而一股巨大的冤屈涌上心头,急得连连跺脚,脸涨得通红,指天画地地辩解:“天地良心!妹妹你冤死我了!我昨日去宝姐姐处,当真只是借了一册《道德经》!不信你去问她!那书还在我案头上摆着呢!”他急得抓耳挠腮,活脱脱一个跳脚的猢狲。

“《道德经》?”黛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、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,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碎,“我看是《撩拨女儿经》吧!宝姐姐那般端庄持重,她的‘道德经’,自然比我这里的‘沙子’有趣得多!”她眼中刚刚止住的泪水,又因这汹涌的醋意和自伤而重新盈满,狠狠瞪了宝玉一眼,弯腰拾起地上的花锄,再不看他那副焦急欲辩的模样,决绝地转身,踏着满地零落的花瓣,快步离去。那背影纤细而挺直,却透着一股子令人心碎的孤绝。

宝玉僵立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那抹翠影消失在暮色四合的花径深处,如同被遗弃在荒原上的孤雏。晚风吹过,带来她身上残留的一缕冷香,更添凄凉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委屈和挫败感瞬间将他淹没,他鼻子一酸,竟也像个迷路的孩子般,不管不顾地放声嚎啕起来,涕泪横流,边哭边对着空寂的花园愤愤地喊:

“老天爷啊!你们女儿家的心,难道都是那南洋来的榴莲做的吗?!外面裹着又厚又硬的刺,扎得人手疼,好不容易……好不容易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光景,却又臭又硬,怎么也……怎么也弄不懂啊!”悲愤的控诉声在渐浓的暮色里回荡,惊起了几只归巢的倦鸟,扑棱棱飞向昏黄的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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